大概是珍珠粉挽救我生命的原因吧,我从小就喜欢吃珍珠粉。前几天,随朋友去乡下采风,偶遇几个农妇在做珍珠粉,不禁喜出望外……
我出生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,因为大办人民公社、大炼钢铁,各家各户的粮食都被村里的大食堂收去,锅碗瓢盆被敲碎炼钢,所有农户都无法在家生火做饭。
我很幸运地来到了这个世上,因为我和大人一起“跑步进入共产主义”。那时的共产主义很简单:一是全村人吃大锅饭;二是“楼上楼下,电灯电话”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,妈妈把我生下来。生下后,妈妈一餐的口粮只有4小两,即0.25斤大米。
对于一个农妇来说,4小两的米根本不够吃,更谈不上喂养孩子,于是她们去挖野芭蕉和山猪肝吃。还好,细心的奶奶在全村办大食堂前,偷偷地藏了一些珍珠米。因为母亲营养不良,我出生两三个月后就没有奶水喝了。
那时,奶奶找来半个陶罐,在灶台前生火,煮珍珠粉给我吃。奶奶因为缠脚,没办法下地干活,就整天将我背在胸前,拿一把破旧的小汤勺,慢慢地将我喂养长大。于是,我从小喜欢就吃珍珠粉。
不论是解放前还是解放后,珍珠粉都是农妇产后第三天宴请客人的主食。孩子生下来第三天,老人们都要给孙子或孙女洗澡,这也是乡下孩子人生中第一次洗澡。那天,左邻右舍的妇女都来,就为了喝一碗用鸡汤煮成的珍珠粉,外加一碗红酒、一个煎蛋。
妈妈生二弟的时候,我已经懂事了。奶奶先是把整只鸡放在大锅里煮,等鸡熟了捞起来,汤汁用来煮珍珠粉。那天的珍珠粉特别好吃,因为奶奶在起锅前放了味精。那时候的味精是用玻璃瓶装的,相当于现在装胡椒粉的罐子那么大。
那时味精不是拿来倒的,而是用潮湿的筷子伸进瓶子里蘸一下,让味精粘在筷子上,然后把带有味精的筷子插入锅中。当时的味精是粗颗粒的,一个大锅最多只能蘸两下,整锅的珍珠粉就非常鲜美。
每当想起这事时,我就不知道现在的味精是什么了。在乡村,生孩子吃珍珠粉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。现在农家想吃珍珠粉比吃什么都容易,但农村妇女相聚在一起,其乐融融的场面早已淡然无存了。
尤溪县坂面、中仙、台溪等乡镇,一到冬天,农妇就开始做珍珠粉。做珍珠粉的工序很简单,但要几个人帮忙才能完成。
首先是选择冬天晴朗的天气,因为寒冷,做出来的珍珠粉不会发酵、变酸;其次是选择优质大米,单季稻最好,因为大米质量好,珍珠粉的口感就好;第三是仔细研磨,因为磨得越细,黏度就越大,在煮的过程中不容易散开。
农妇在做珍珠米的前一天,就要把大米浸泡,然后磨成米浆,装进布袋,用石磨或大石头往布袋上压。经过一个晚上的挤压,米浆里的水分基本上沥干了。第二天一大早,邀请两三个邻居,把沥干水分的大米粉末,用米筛筛成颗粒。经过反复摇晃,颗粒越来越圆,宛如一个个细小的珍珠。珍珠粉因此而得名。
冬天制作的珍珠粉,可以一直吃到第二年秋天,甚至可以隔年。煮珍珠粉也很容易,如果有高汤更好。没有高汤就用清水,待水开后,慢慢地将珍珠粉撒下去,不断用锅铲搅动,以防黏锅。然后加点酸菜丝,加点食盐、味精就很好吃。珍珠粉煮酸菜丝能开胃,因此备受幼儿的喜欢。条件好的,还可以加上肉丝、芹菜、红酒和少许胡椒,味道将更加鲜美。
去乡下刚回来,恰好遇到堂叔从远方归来。堂叔因从小随父母生活在异乡,见到我在餐馆里为他点了一道珍珠粉,颇为感动!他说:“我从小喜欢吃妈妈带回来的尤溪珍珠粉。现在再吃珍珠粉,仿佛又回到了从前。”一碗珍珠粉,勾起了远方游子的深深回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