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喊到得门口吃了一惊:那房门居然半开着!光天化日的,难不成有偷儿进了屋子不成?几步跨到门内,却是黎冰,正拿着扫帚在角角落落里打扫着,屋子里灰扑扑的。
转脸看到李喊,她呆了片刻,轻轻道:你回来了?
李喊这一刻有些百感交集,伸开双臂拥了上去,黎冰却坚决地推开他,摇着头:别乱动,我身上,脏了。
李喊不知所措,拿抹布准备帮忙,黎冰夺了过去,笑道:你别忙了,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,今天你最大!
李喊一愣,继而手拍前额:天啦,我都忘记了,今天初九,我生日!
时光白驹过隙,转眼就是一年,记得去年生日时,自己还是青葱学生,不过一年时间,李喊仿佛经历半世沧桑般了。去年今日,新河岸边,杨柳依依,渔歌号子悠扬婉转,黎冰紧紧拥了李喊,送给心爱的人儿初吻,并赠给他那一本自己珍藏的影集,里面存放了自己青春靓丽的照片,扉页上,她隽秀的笔迹写着一首诗歌:
听风,听雨
都不如听你叩击心灵的音符
如惊鸿掠过寂寥湖面
如微风拂过清幽竹林
只想驾一叶轻舟
在你浩瀚的心河
寻觅至死不渝的爱情
我的所有影子,点点化为礁石
随你而沉,随你而浮
李喊,我亲爱的
多想唱一首美妙的情歌
在你耳边声声祝福——
二十岁生日快乐
忆昔往事,望着眼前人,李喊忽然感觉一阵幸福,紧紧握住她的手。黎冰眼睛雪亮,盯着他的脸,道:生日快乐!你要永远快乐!
宝贝,只要有你,我就会永远快乐!李喊激动得声音颤抖,一把拥住她身体,向床上倒下去,吻着她红花苞般的嘴唇,堵好了一滴也别流出来若若。
黎冰却用力推开他的手臂翻身坐起,理理散乱的额发,从从容容地开口说道:李喊,我们已经完了,我今天过来,拿走我自己的东西,对不起,我要走了。
李喊黑了脸,冷哼一声:哦,也好,在这里你把身子交给我,又在这里要离开我,完美!
黎冰身子一阵颤抖,面色苍白,紧紧咬着嘴唇。
瞬间仿佛身体里抽去了所有的骨头一般,李喊无力的问道:你要去哪了?
黎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黑色胶袋放在床上,道:我已经从东兴酒业辞职了,会去钟誉的酒店做管理人员,下周就会到香港学习培训三个月。
又是钟誉!刚才发生殴打天狗街居民的事八成是他授意的!
李喊神情暗淡,冷笑道:那就祝福你高就,好自为之吧。
黎冰忽然仰起头,高声说道:随便你怎么说吧,李喊,我是穷苦农家的女儿,受够了苦日子,我希望自己能过好的生活有错吗?我比那些珠光宝气的女人少了什么啊!别人凭什么过得富足奢侈,我们凭什么风里来雨里去劳碌奔波,还是如一只土拨老鼠般蛰伏在社会底层?我想过好日子有错吗?我知道,将来有一天,你会成功,但我穷怕了,已经等不及了,等不及了!再也等不及了!
最后几句,嘶哑着嗓子吼了出来,一边说,一边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从眼睛里滚落下来。
李喊望着她,眼睛似乎要冒出火焰来,说不出的愤怒、同情、伤怀、悲哀,五味杂陈。
黎冰指指床上的黑色胶袋,说道:李喊,这里有五万块钱,对你补偿也罢,惭愧也罢,赎罪也罢,我终是对不住你了。
李喊头脑里炸起一声惊雷,拿起那只胶袋,狠狠朝她砸去:滚!滚!远远的滚开!钟誉叫你来买断我们之间的感情吧?一次性结账?便宜!真他妈便宜!
花花绿绿的钞票雪花一样纷纷扬扬飘散在地上,仿佛农家葬礼上翻飞的冥纸……
李喊在这间死寂的出租房里整整躺了两天两夜。关了手机,不吃不喝,黑暗的空间里,他感到无比的恐惧与无助。浑身像受过酷刑般疼痛难受,脑海里,与黎冰的点点滴滴像电影一样映像着。
晚读后,黎冰夜猫儿一般悄悄从窗户后塞进一根油条一支汽水,李喊感激地捏一捏那温热的指尖。
夕阳下,背靠着背坐在新河芳草萋萋的河滩上,各自捧书温习着功课,晚归的牛群从身边经过,黑黑的眼睛望着他们,羡慕般“哞哞”地叫着。
周末时,两人在办公室里配合着油印一份份文学社刊,黎冰调皮地伸出黑黑的手掌,趁他不备时蹭他一个包公脸,然后取出小圆镜给他自己看,傻瓜一样开心地大笑着……
那些美好的年华,从此不复再有!一直以为,一经牵手,就是白头,两年多时间,李喊呵护着两人的爱情,像饲养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般,精心备至,倾注所有热情,谁知道,这一次,黎冰像一个温柔的女巫,残酷无情地把这只爱情的小白兔亲手“凌迟”了!李喊舔舐着血迹斑斑的伤口,心里的仇恨如地下火山一般咆哮着,却无法找到爆发的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