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洋自然村鸟瞰图
屏山内洋村一直就藏着,藏在云盖山下。大田县内洋的开山族谱记载了云盖山十景,有七个景点是高山,高山成就了屏障,让内洋藏得更深了。直到前几年,内洋茶园建设了木栈道,内洋藏不住了。她的美丽,被越来越多的人们发现。
2012年,内洋村被评为福建省生态村;2014年,内洋村被评为三明市美丽乡村建设示范村;2015年又有新的举措,新建屏山到吴山八公里的二级公路,新拓1.5公里环道工程,新投入近300万元的资金重新整治民房。一系列的规划如同延伸的木栈道,散发着乡间最应该有的气息。
一个家族的传奇:百人受敕封
早在800多年前,从南京来的崔氏子、徐氏、力氏三祖师坐化于大仙峰崇圣岩的坐化台,屏山五姓族亲共同建造崇圣岩供奉了三宗祖师。几百年间,崇圣岩香火不断,诗文不断。明朝张瑞图中堂把云盖山的景观喻为“万壑晴云盖碧纱。”这奇特景观是属于屏山的,是属于内洋的。对于内洋族人来说,独特的自然景观早已经藏在日子里,让风风雨雨守护着。
与崇圣岩一脉相承的万应庙,是供奉抗元将领苏十万的苏家祖庙,始建于清朝乾隆年间,后几经修复,如今依然保持原有的建筑格局。庙堂之外是篮球场,农家书屋和一方小公园,茂盛的树木,争艳的花朵展示着祖先传承下来的书香脉胳。
内洋村只有苏陈两姓,传说,苏氏祖先与陈家祖先是一对异姓兄弟。南宋灭亡后,他们隐名奔走,从德化沿着水道上溯到大仙峰下,在内洋兴里找到了繁衍的祖庭。
如今,两座相依并排的祖房像是一对牛的眼睛,在审视着他们的宗亲。苏姓的开山祖道隐公是苏十万的生子,他的母亲被敕封为一品夫人。道隐公并不由而再上仕途,他似乎更在意内洋的山山水水,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,藏着儒林的清风道骨。
《福建通志》载:“苏十万,钦裔孙,宋亡,破家募义兵拒元,屯天平罗城诸山,后战败于水府,被杀,挺立不仆,血渍石上,朱殷不灭,邑人建水府庙祀之。”《德化县志》对苏十万抗元的历史记录得更清楚:南宋咸淳十年(1274年),元军迫近临安,下诏天下叫臣义士勤王。
苏十万捧诏愤慨激昂曰:“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,况吾世祖食宋禄,那忍夷虏铁蹄践踏,正宜精忠报国。”遂聚邑中豪杰,仁人志士、募举义兵,以罗城寨,天平城为据点,统兵抗元。
后与张世杰、文天祥扶幼主景炎帝赵昰即位于福州。十万被封为殿前都指挥使,匡扶宋室。后宋败,十万仍不屈,突围回德化,借助德化自然天堑七台山水府等地,用“竹林弓,蓬丛箭”的伏击战方式继续抗击元军。
直至1280年(元世祖元十七年)因兵穷无援,战死于水府雷鼓潭。后元朝感念苏十万的忠诚而敕封苏十万为武烈苏王。随同苏十万壮烈殉国的苏氏族亲,受谥封称号达119人。明朝时苏十万再封武烈尊王。
在内洋苏氏族人里,苏十万是苏公尊王,是武烈英王,是武烈尊王,是他们的神灵。往日的荣耀只是一片山水,爱国爱家才是真正的传承。一代壮士,留下了“十万模磨剑气吞,英雄成败未须论。一拳石染生前血,几笔乩游死后魂。”的美赞。
清乾年间,德化县令鲁鼎梅这道诗歌发出的感叹似乎就是一次旷世的谶语。几百年后,苏十万的爱国爱家,不屈不挠的精神依然如此,保持着宋代文儒的威严。
德化苏氏家族的传承尽显五世簮缨般的荣耀。从苏颂,苏奉礼,苏钦,苏总龟,苏十万一路地承传出来,内洋的茶园似乎又应证了这一文脉的发扬。苏颂爱茶,一生写了许多茶诗,有一首诗写得更直接,就是写福建武夷山茶的:“近闻朝客建溪回,说得茶园次第来。何事社前先厥篚,只缘春晚尚无雷。”
故乡的茶才是乡愁的源,与朝客相对谩谈,品着故乡的茶叶,这种愁绪一直就藏在岁月里。在苏钦的茶界里,茶已经是生活,是男人的依靠。十几岁时,他写下的《卖茶》一直影响着族人:“楼上卖茶苏谚礼,相如沽酒羡当炉。富贵虽有前后分,彼丈夫兮我丈夫。”岁月可流失,男人的尊严不能流失。男子汉的尊严是家的尊严,是国的尊严。
内洋能藏得住山水,能藏得住纯生态的茶园,与这种传承又是另一种相融。
供奉苏氏祖先抗元英雄苏十万的万应庙,朱德曾率部在此驻扎
一座庙宇供摆了千年的寿宴
农历正月十四,是苏十万的诞生日,内洋村人们几乎从来就没有改变过,一应的供品摆设,一应的糖人仙塔,一应的“火马”烟花,一应的长鞭响炮,一应的戏台,一应的古戏长唱,近乎千年的寿宴一直就没有改变过。
从万应庙里弥散出来的古乐曲三通鼓又是另一种诉说。早在后唐时代,三通鼓是两军对垒,击鼓催征的战鼓。苏十万抗元时,用三通鼓激励官兵杀敌,抗击元军。三通鼓是苏十万的号角,是内洋族人唤醒内心奋进的古乐曲。
他们用清新的鼓点,简练的曲目,古朴的板式,把鼓、钟、小钹,小锁呐融在一起,依国典方式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。以往,到了过年时节,几乎每一家都得聚结在一起,击打三通鼓,一个家庭就是一个小乐队,内容丰富,情趣高雅。如今,能打好三通鼓的不多了,这不得不让人握腕感叹。
老苏是击打三通的好手,到了正月十四,他的耳鼓里就一趟一趟地流转着厚厚的鼓点。这天,老苏按祖宗传下来的习惯画了一张清水符洗了自己的双手,穿上新的衣裳,又开始忙碌起来,依着先生的引导,给自己先打了一卦,求得了上上卦象之后,就得开始有板有眼地把三通鼓带起来。
一有空闲时,老苏也跟着上届的“做头”的宗亲们拜寿。几趟地跪下来,老苏虽然有些累,但是老苏很是精神。在内洋,要做一次拜寿的“头”也不容易,“做头”得按村民们的户数进行轮换,“做头”得养猪王,得养大量的家禽家畜。由此而供奉的物品厚实而壮观,一排一排地挤在操场上,展示着传统的富足。
寿宴如期地在午夜中落幕了,远处戏台上的声响也落下来。老苏还得认真地看护着摆在庙里的寿场。辉煌一直就得延续着,直到天亮。这当中,老苏还得做一件事情,把万应庙的大门虚掩起来,独自站在那里,双手合十,像拜祖宗一样给门内的一行字拜拜。
那是一行很简朴的字:“男女平等,买卖公平。”
现在读起来很简单,但放在1929年的春天,在内洋族人的心界里是种植了一种全新的理念。那一行字是朱德红军路过内洋时留下来的。
就是现在,村里的年老者也记不清朱德路过内洋时的情景,但那一行字却原原本本地留存下来,留在万应庙的大门口的内壁上。老苏每一回打开大门时,心里总是超然地清醒,似乎从祖宗的神像上看到了某种祈求与暗示,从那一行字里读到了社会的和睦与公平。
云彩下藏着万亩茶园
茶叶的发展让内洋村民的生活空间变得立体而多元。有一组数据让内洋人感到自豪,屏山1.5万亩的茶园,内洋占了4000多亩。每一年,大方广茶叶公司的引导与传授,受惠的还是村民。内洋村民也慢慢地走进规范的茶行业,80多家茶厂分散在他们自己的住房里,一到了茶叶采摘季节,茶的气息弥散着,穿过屋檐,越过田地,祥和与富足自在人们的笑脸上。
内洋的祖山就像一条船,右边的大鼓山守护着从沿海吹进来的暖风,左边就是赤崙山,如北斗七星阵,滋养着独特的高山美人茶。赤崙山像一地的星斗摆着阵势,在内洋一等就是上千年。
屏山种茶的历史悠久,是源于宋,还是源于明清,似乎所有的证据都藏着,藏在大仙峰的古茶树里。如今,对于已经拥有成片规模茶园的内洋茶农来说,种茶已经改变了他们传统的生活模式。但有一种理念不能改变,它一直就像万应庙那样,悄悄地守护着往日的记忆与祈福。
七崙坪的山头总是那样,相互依着,一山连着一山,游客多了依然不挤,依然空气清新。站在木栈道上,抬头看见的是云,低头看见的还是云,七崙坪让云彩包藏着,云彩带不走,它一直就藏在天空。
一片风水林藏着的是村庄的发展历史,高大的南方油杉裸露出岁月的风霜,一层一层沉落的枯树叶厚厚地积起来。藏在树林里的石拱桥就如同一古旧的钮扣把内洋锁了起来。
据介绍,石拱桥原先叫新阳桥,建于同治三年,朱德红军路过内洋时,就是从新阳桥路过的。村里缘于此把新阳桥改为红军桥。新阳桥外是几处绝壁,最长的达100多米,流水穿过,明光潋滟。
新建起来的河道护栏,把河水挡成了一汪汪的水域,像是无意间丢弃在那里的玻璃镜,在阳光中折射出些许的光影。天空上的白云挂起来,一朵一朵地好像是受谁的指点,从东而西,越长越高,稍不留意,云朵似乎也会蹋下来,把村庄盖住。
面对慢慢变得浓厚的夕阳光影,闲适与回归似乎像双脚的影子,一步一步地拉大,一步一步走向同一个归宿。大仙峰更像一位老者了,蹲坐在那儿慢慢地阅读。
此时的内洋,就是一本书,一本翻开页码的族谱,它展示的是纯朴的天空,祥和的云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