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络配图
元祐八年(1093),宋哲宋在太后垂帘听政了八年后,终于开始亲政。宋哲宋志大才疏,特别讨厌祖母祖用的旧党一干人。他希望能像父亲宋神宋一样进行变法强国,于是起用章惇为相。章惇,福建人,个性豪俊,博学善文,曾获得欧阳修的举荐,并被王安石亲手提拔重用,是王安石的忠实信徒,因此一上任,就复行新法。
说到王安石变法,就要谈谈北宋后期的党争。北宋后期,党争非常激烈,失败的一方,动不动被流放千里,死于途中。这种党争,就由王安石变法引起,涉及政治、经济、军事、文化诸领域,分新旧两党,新党首领为王安石,旧党领袖则为司马光。
至于两党谁是谁非,到现在专家都没有定论,因为这两党的目的,都是为了拯救北宋朝濒临崩溃的财政危机。但北宋灭亡时,执政的是新党,因此新党承受了历史责任。
陈瓘,南方士大夫的后起之秀,原本南方福建人大多是改革派,像贡川出去的转运使张若谷,福建浦城出身的宰相章惇,福建仙游出身的权相蔡京、蔡卞等。但是陈瓘受杨时理学的影响,政治上比较倾向旧党司马光这一边。
宋元祐元年(1086),司马光将王安石的新法废除殆尽后,才安然去世。那一年陈瓘29岁,担任浙学湖州掌书记。
当时陈瓘的政治倾向还是比较模糊中立的,因此新党的大臣们对他印象比较好,经常照顾提拔他,对他百般拉笼。
要推行新法,就需要信得过的人才,章惇自然就想到了小老乡陈瓘,知道这人才华人品都是一流,因此推荐他为太学博士。
元祐八年底(1093),陈瓘进京,正式担任京官太学博士,就是全国最高学府国子监的教授,这官职有两个职责,一为教书,另一个参与政事,提供咨询,相当于现代的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兼国务院顾问。
绍圣元年,章惇召陈瓘询问政事说:
“现在国家面临一场革新,以你的观点来看,现在朝政应以什么为重?”
陈瓘想了一下,他知道章惇想推行新政,同时他也觉得宋朝确实需要改革一下,但他不赞同王安石时候的党争,每次党争,总要进行政治迫害,让一大群正直的旧党流放,最后死于路上,朝廷因此变成党争的战场,混乱而没有效率,因此他劝章惇说:
“当今处理朝政应当禀持公正,不能再行朋党之争。打个比方,朝政就像乘船,侈左置右,偏重哪一边都会翻船,都是不可取的。”
章惇一听,不高兴地说:“司马光守旧而不务实,固执而不知变通,放弃先皇政治理想,误国误民。这样的人不算奸邪,那算是什么呢?”
陈瓘毫无惧色,据理力争说:“不了解人的心迹,就怀疑人家的行为,是不可为的;没有罪证,就指责他人奸邪,盲目处治才是最大的误国。当今之急是消除朋党,公平持正,才可以除弊治国。”
于是,两个固执的福建人在朝堂之上争吵了起来,还好陈瓘只是据理力争,没有引向人身攻击,因此章惇虽然十分气愤,但也不得不佩服陈瓘的胆识和学识。
回来后,陈瓘忧心如焚,他对妻子说:“看来回京是一个错误,我和宰相意见不和,新党以后会把我当成敌人,我再也不能过着‘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’的日子了。”
果然过了不久,作为新党的急先锋和攻击手蔡卞等人,抓住司马光的《资治通鉴》中的某些评论大做文章,将朝廷里的旧党分子大肆攻击贬职,开始排除政治上的异议分子。
陈瓘不得已再次上书,他例举了历史上唐朋党之争误国,请求皇帝公正地对待旧党。
这下蔡卞一伙被落了面子,蔡卞对哥哥说:“这位老乡太不识相了,我在越州时对他那么好,以礼相待,百般照顾,结果他一有机会,就这样对待我,真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!这样的人,我们要将他赶出京城。”
很快,新党们就找到了借口,将陈瓘降官衔为沧州通判,实际职务为卫州知州。
陈瓘上任的时候,京城的许多旧党士大夫都来相送,他们原来以为陈瓘是福建人,又是新党提拔的,应该是新党分子,但没想到是自己人,拼了前途不要为旧党说话,因此对他大加称赞。
陈瓘只是苦笑,对他来说,他不过尽了一名臣子的本份,他还不打算是旧党结盟,因此含含糊糊地拒绝了他们的拉笼。
通过这事,本来济济无名、只做学问的中立派陈瓘,开始被旧党看重。
靖康元年(1101年)宋徽宗即位后,陈瓘经尚书右仆射曾布的推荐,再次从地方提拔上来,被任命为右正言,后又升为左司谏。
曾布是新党中的温和派领袖,他与激进派的章惇和蔡氏兄弟都合不来,对陈瓘的持中公正的论述相当认可。
于是,陈瓘正式成为一名言官,所谓言官,主要负责监督百官与向皇帝谏言,政治地位极为突出,在宋朝朝廷里,言官甚至可以对着皇帝的面大喊大叫,只要有道理,就是唾沫星子喷皇帝一脸,皇帝也不敢拿你怎么样。
陈瓘从站在了党争的舞台中心,他认为职责所在,不能不对朝政秉公进言。
一次,宋徽宗谈及朋党之争的问题:“现在上朝动不动吵架,抓住小背辫子就互骂,什么小人、腐儒、奸臣、君子的满天飞,恨不得将对方罢官流放置于死地——这样下去怎么解决国家大事?”
陈瓘当然对朋党之争深为痛绝。他在回答微宗询问时说:“做事应该持公正态度,顾及大体,不要抓住人家枝节小事不放,以其一点,攻击其余。尤其是作为谏官的更应该尊重事实,不要以自己的孤见寡闻来妖言惑众。”
“你呀,还是持中的那一套!”皇帝虽然赞赏陈瓘不偏不倚,但现在和稀泥已经不行了,皇帝要么支持新党,要么支持旧党,没有其它选择了。
崇宁元年(1102)初,陈瓘被任命为考选学士的主选官。蔡卞担心地对哥哥蔡京说:“这次陈瓘被任命为主选官,一定会全部选取史学学士,而罢黜精通经学的学士,用来破坏朝廷现有体制,并且抵制荆公(即王安石)所倡立的学说。”
蔡卞因对陈瓘不满,想借此陷害陈瓘,进而禁绝史学。打定主意后,就只等陈瓘选取学士,找出陈瓘的错处借题发挥。
另一方面,陈瓘也料到蔡卞的阴谋,于是录取的前五名,全都是研究经学的博士及推崇王氏学说的学士,让蔡卞找不到诋毁的借口。但五名以后,全都是研究史学的书生。事后陈瓘说:“当时若不是刻意忍让,两人一定会正面冲突,那么史学也早就遭到废止的命运了。所以为挽救目前的危势,要能灵活机变,有时不必逞一时的快意。”
新党被陈瓘摆了一道,对他咬牙切齿,想找他的问题将他赶下台。
到现在为止,陈瓘一直想当新旧两党的和事佬,他利用自己的出身,左右调解,但结果是新党愈发咄咄逼人,而旧党拼死反抗,两党势同水火,再无调和的可能。
不久,诉陈被贬为扬州粮科院监官;不久又转任无为军知事。
翌年,陈瓘被召回京城,任著作郎,后改任右司马员外郎兼代理给事中。宰相曾布派门客私下告诉陈瓘,将授予他实职,企图以高官想收买他。
陈瓘不为所动,他对儿子陈正汇说:“我与宰相议事多有不合,现在他们以官爵为饵来笼络我,如果我接受他们的推荐,那么与他们所为有什么区别呢?这样做于公于私都有愧。我这里有一道奏章,论及他们的错处,准备呈上去。”
曾布在与大臣们商议朝政时,态度十分傲慢,大声责骂大臣。陈瓘站起来,批评曾布说:“刚才我们是在谈论国家大事,谁是谁非自有公论,宰相不可失去对待士人的礼节。”这下他又把曾布得罪了。
崇年元年五月,随着新党激进派蔡京进京被重用,宋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党禁暴发。
于是,历史再次逼迫他站队了。
新党,还是旧党?小人,还是君子?升官,还是流放?这是一个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