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澄澈通明,碧空如洗,直升飞机在广袤的天际飞翔。黎冰第一次飞在天空,心里既紧张又新奇,脚下一座座透明的山峦,洁白的冰雪覆盖着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终于,飞机缓缓朝向最高的那座山峰降落,山顶上,白衣飘飘的俊朗男子,伸开双臂,迎向天空,那张刚毅的脸,分明是李喊。距离越来越近,快要接触到冰封的地表时,发现地面上的男人梦幻一般,变成了脸上一道疤痕的钟誉!声音沙哑却又情意绵绵的歌唱着:我躲在三万英尺的云底,每一次穿过乱流的突袭,紧紧的靠在椅背上的我,以为,还拥你在怀里……
黎冰感动且迷醉,伸出手来准备跳下飞机狂奔向纯洁无瑕的爱情世界,手指碰到冰冷的物体,把整瓶红酒倒入下面喝掉,终于醒来了,原来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。迪克牛仔的歌声犹在耳边,是手机彩铃声,她一看,果然是钟誉打来的,慵慵懒懒的放在耳边。
钟誉充满磁性的声音传过来:冰儿,睡觉了吧?跟你商量个事。
钟誉不知道何时起,不再叫“黎小姐”了,倒一天天脸皮厚了起来,亲切的叫“冰儿”,叫得和李喊一样随和自然。
黎冰笑笑道:誉公子,你大老板用得着跟我商量什么事呀?
钟誉的朋友们,包括酒店的员工,无不称其为“誉公子”,一则他是贵公子酒店的董事长,二则钟誉在圈中特别义道,颇有春秋时期礼贤下士、积德累仁之贵族气质。黎冰接触多了,也就这么叫了。
钟誉坏坏的笑道:说得这么酸溜溜的就没意思啦,冰儿,这次我公司管理人员组织到海南岛去旅游,周末出发,四天时间就够了,你也一起去吧?
黎冰略略一愣神,有些失落地说:只怕不行的,为了旅游请假,老板不会批的,不过还是谢谢你誉公子有心了。
钟誉在那边轻松道:这个就好办啦,请假的事,我帮你请就是了,你要知道,我们酒店也是你们东升酒业的大客户啊嘿嘿,黎大经理,得罪了我,你们公司损失也不小哦!
黎冰明知钟誉开开玩笑,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,冷冷道:哦,那是,鸡蛋是不敢跟石头碰的,你毕竟是上帝。
钟誉知她话里有气,软了声音忙不迭道歉:你呀,真是个小姑娘,怎么逗你玩就忽然急眼了?我是什么上帝,你还是圣母呢!哦,不对不对,我们又不是母子关系!你工作这么长时间了,也没出去玩过,这次全部免费,机会难得的。
黎冰扑哧一笑,啐道:你那张嘴,舌头上开莲花!这样吧,我想想再回你就是。
钟誉的声音,总是阳春三月的太阳一样,照得心底暖洋洋的。很多次,黎冰不自觉地在心里把李喊和钟誉比较着。李喊像家乡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,终日欢腾地流淌着,热情奔放;而钟誉,则像温柔恬静、波光粼粼的湖泊,蕴含着无数未知的元素,能激起人探索的欲望。
无疑,女人是物质的,虚荣的。东乡来的女孩黎冰自从进了城后,工作中接触到的客户大多都是城市精英,珠光宝气,豪车美宅,绚丽而刺目,让她暗暗自惭形秽。漂亮女孩从来对自己的容貌都有充分的自信心,对!哪怕在这个繁华的都市,黎冰也是万里挑一的美女。世道何其不公,凭什么那些凡俗不堪的女人能锦衣玉食,挥金如土,而她,却还在为天黑后无奈打一次的士回公司而心痛半天?为晚餐到底吃腊味煲仔饭还是茄子煲仔饭而犹豫好几分钟?
她不是不明白钟誉对自己那份感情,他送给自己昂贵的手表,奢侈的礼服,看得出他是用心良苦的。礼物是如此合适,仿佛她早就应该拥有一样匹配。更加难能可贵的是,钟誉每次送她东西的时候,总是挖空心思找一些似乎很自然的理由,让她安心接收,又不至于心里有丝毫难堪。他心思细腻得像一根丝线,能牵引她的敏感的自尊,钟誉开朗,也幽默,跟他说话聊天,总是阳光一样照得人心里没有一丝阴暗潮湿的地方。他是亿万富豪,但不会给人任何财富与地位的压迫感,以至于跟他相处起来,黎冰从容自如得像一尾水中游鱼。
很多时候李喊也幽默风趣,甚至机智得让人目瞪口呆,然而,总摆脱不了那一股农民式的狡黠,小人物的市侩气质。
然而,每一次想到李喊,黎冰的心尖上还是会针扎一样疼痛,仿佛心脏病发作一样难受,皱起眉头闭上眼睛,李喊笑着喊她“老婆”的贱贱样子就浮现在眼前。
李喊!她总是这一时刻会不由自主喊出他的名字来。自从李喊自己创业后,他们之间深夜时也通过几次电话,竟然越来越生疏了,客气得有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,挂断电话后,埋进被子里默默流泪。
黎冰在心里痛苦的呢喃着:李喊,人生若只如初见,何事秋风悲画扇,我们,恐怕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原点了。
心情压抑得像泥泞的阴雨天,苦闷的黎冰终于还是拨通了李喊的手机,听到那个以前听起来格外亲切而现在却凝重的声音时,她忽然又没了说话的欲望,敷衍地说:李喊,我们公司组织旅游,到海南岛去玩,要四天时间。
李喊淡淡的道:嗯,公司福利真不错,你玩得开心点,注意安全,别跟同伴们走散了。
她的回答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了:好的,谢谢你关心。
挂断电话,黎冰摘去了五脏六腑一般空白,什么时候,曾经亲密的爱人,竟然客套得像普通的朋友了!